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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北广投非法集资案关键人物陈炫霖潜逃时，先抵达香港，通过坐偷渡专用的快艇逃到东南亚，再辗转到美国加州。在美国加州橙县，他早在2017年就购置了近800万美元的豪宅。 2.至少两位知情人士透露，在加州，陈炫霖与贾跃亭交往甚密，早在2021年7月，陈炫霖投资了备受争议的FF汽车1000万美元。 3.除了北广投的资金缺口100多亿外，陈炫霖及其控制的广微系拖欠的其他资金，至少还有20亿元。北广投是陈炫霖最大提款机，广微系还向银行、信托机构频繁融资。 4.2022年上半年陈炫霖频繁处置资产，卖豪车，抵押土地和房产，卖万象汽车。而在当年11月成功潜逃后，在陈炫霖的远程操控下，仍有数亿元成功向海外转移。 ———————————————— 2017年11月27日，美国加州橙县Strand社区的一幢海边别墅，被一名年轻的中国男子，以788万美元的价格买走。这座外表仿似地中海风格的建筑位于海岸大道37号，环抱一个有下沉台阶的游泳池，平台之下有4个车库，总占地面积约2000平米。坐在宽阔的大露台上，可将不远处的白色海岸线上的亚热带风光尽收眼底。现在这座豪宅，市值已经超千万美元。富豪们青睐Strand社区的原因，不仅在于它稀缺的资源和位置——180多套房源，坐享半英里长的海滩风景线和超过800平米的私人海滩——还因为社区充分考虑富豪们的安全需求，专门配置24小时的警卫保安。陈炫霖在美国加州的豪宅图源/美国房产交易网站陈炫霖该豪宅外的街景图源/美国房产交易网站截图凤凰网《风暴眼》独家获得的资料显示，上述买下豪宅的中国男子正是近期备受关注的浙江台州隐秘富豪陈炫霖。如果不是2024年5月10日、11日北广投非法集资案开庭，将资金敞口风险指向了他，他在中国商圈并不会引人关注。财新报道称，北广投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累计达300多亿元，爆雷时未兑付的100余亿元，都流向了陈炫霖控制的三家公司——广微控股、万象汽车、爱驰汽车。在这起案件中，北广投实际控制人周敏、法定代表人朱江等30多名高管被控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而最关键的人物陈炫霖，在爆雷前已经潜逃海外。一位接近陈炫霖的人士告诉凤凰网《风暴眼》，2022年11月，陈炫霖“跑了三次”，最后一次才顺利偷渡到美国。他先是到了香港，坐偷渡专用的快艇逃到东南亚，再辗转到了美国加州。到美国后，陈炫霖开启了新生活。距离这套豪宅不到100公里，驾车1个半小时能抵达的地方，正是玛格丽特大道——贾跃亭曾经被媒体曝光有4套豪宅的地方。至少有两位知情人士向凤凰网《风暴眼》透露，陈炫霖在这里与贾跃亭交往甚密，早在2021年7月，陈炫霖曾投资备受争议的FF汽车1000万美元，不过由于该笔投资金额不算大，目前未在公开渠道查询到。有意思的是，一个山西人，一个浙江人，相差14岁，有了惊人的相似轨迹：拥有隐秘的财富，都曾疯狂激进投资，盯上新能源汽车，然后在爆雷中逃遁美国，徒留一堆追债人。 01 陈炫霖隐秘发家史陈炫霖，浙江台州温岭人， 2020年曾以172亿资产入选《新财富500富人榜》。陈炫霖的发家非常神秘。90年代他父亲陈勇赶上经商热潮，从进口摩托车做起，发展为浙江台州当地最大的汽车经销商，但作为富二代，他拥有了父亲也难以企及的财富。目前流传最多的是，早年陈炫霖在外留学，2006年看好国内股市，19岁毅然回国，劝说父母炒股，然后暴赚了惊人财富。陈炫霖的财富发家故事，外界很难辨别真伪，但公开信息里面的蛛丝马迹也许能够还原其经商“成功”的部分路线图。根据上市公司东方水泥的一份公告，陈炫霖，2009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城市学院的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前一年，即2008年，他就开始成立投资公司了，即上海新正投资和上海炫霖投资。这时他的商业轨迹大都围绕着家族生意，入股了多家汽车销售公司。图说：陈炫霖旧照来源/网络这时陈炫霖的商业能量并未彰显。公开资料里，很难查到上述两家投资公司在长达八年时间里的投资业绩。但是，令人印象更深刻的是，陈炫霖外露的“财富”十分扎眼。一位陈炫霖的同乡刘永告诉凤凰网《风暴眼》，陈炫霖爱车，在2008年左右就有一辆世爵跑车。世爵是2004年才正式进入中国市场的超跑品牌，当时一辆车售价数百万到千万。2006年时全国仅有9台，成龙的儿子房祖名、明星李连杰都曾是车主。在一座三线城市，出现了这样一辆超跑，十分罕见，刘永还记得，它当时就停在陈炫霖家的4S店里，在当地汽车界显得非常阔绰。作为浙江汽车经销商的陈炫霖，财富有迹可循的起点最早可追溯到2016年。这一年他突然卷入社会财富的大洪流——链车金服项目：汽车经销商通过抵押名下车辆，可以在平台上融资。陈炫霖是当时链车平台公司的监事。第二年10月，链车金服爆雷，陈炫霖脱身而出，随即成为广微控股的实际控制人。走向台前，或许是陈炫霖的“宿命”。外界不知，他是如何顺理成章成为广微控股的实际控制人。但值得注意的是，早在陈炫霖入主广微控股前几个月，广微控股刚刚展开新的布局，投资了北广投控股集团（下称“北广投”）及控股万象汽车。而这两家公司，正是北广投“非法集资”案里的重要公司。案件中上百亿的资金敞口风险，都指向广微系及陈炫霖。广微控股成立于2001年，是一家产业投资集团，旗下投资涉及汽车制造、高端精密制造、通航产业、地产等，有60多家控股、参股公司，较知名的有万象汽车、浙江中通控股、亚联航等。根据上市公司慈星股份的一则公告，截至2019年12月31日，广微控股营业收入169亿元、净利润5亿元。图说：广微控股旗下地产项目来源/广微控股2018年会视频在广微控股里，许多相熟的角色以隐秘的方式再次交汇，包括光大国际建设工程总公司、北京国际信托、万象汽车现实控人陈伟、广微控股前实控人蔡彤等。其中，北广投的股东里，除了广微控股，还有光大国际建设工程总公司（以下简称“光大国际”）、北京新颖科贸有限公司（下称“新颖科贸”，2022年退出）、国合神州（北京）特色小镇工程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下称“国合神州”，其2021年退出）等。光大国际和陈炫霖渊源颇深，该公司正是上述链车金服平台的发起人。“国合神州”的背景里，上海俊奥实业有限公司持股33%，其监事戎祥镇，也在光大国际的孙公司光大利合控股浙江有限公司担任监事。这家名称像国资的企业实际为民营控制，早在2017年就已经开始破产清算，由北京市平谷区人民法院于2017年6月21日裁定受理，直到7年后的今天，光大国际的破产清算还未完结。一位接近该破产清算案的人士表示，目前还处于出售子公司资产状态。北京国际信托与北广投的关联则藏在“新颖科贸”里，早在2017年10月25日，广微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曾将新颖科贸95%股权转让给海南北信置业有限公司，后者正是北京国际信托全资子公司。穿透层层股权，北京国际信托也曾是北广投的股东方。复杂隐秘的股权结构背后，上述股东都成了北广投的背书。而根据事后的发展来看，北广投也成了股东们的提款机。上海北广投投资管理公司的董事长周敏2018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称，北广投基金公司并非传统的第三方财富，而是为股东方提供金融服务的公司。 02 拖欠地方商业银行、信托机构等至少还有20亿元凤凰网《风暴眼》梳理了陈炫霖及广微控股旗下公司的股权质押记录，截至目前仍处于有效状态的至少有25起，部分是质押给广微系投资控制的其他公司，部分是质押给银行、信托、保险公司，还有部分是国企子公司。除了北广投的资金缺口100多亿外，根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上的记录，陈炫霖及广微系拖欠的其他资金，至少还有20亿元。图说：陈炫霖及广微系目前依旧存续的质押情况一览制图/凤凰网财经图说：陈炫霖及广微系部分质押树状图制图/凤凰网《风暴眼》在这场互相质押的融资游戏里，北广投依旧是陈炫霖及广微系的最大提款机。在2021-2022年，陈炫霖实控的宁波广雅科技合伙企业、上海万象汽车制造有限公司，以台州万象汽车制造有限公司为标的，向北广投质押了7000股。广微控股、上海广微投资有限公司、上海省滕实业有限公司，以浙江广微控股为标的，向北广投质押了2万股，中通瑞德投资以台州广微置业为标的，向北广投质押了2万股。制图/凤凰网《风暴眼》此外，广微控股的子公司“浙江广微控股”又以“浙江东南汽车广场有限公司”为标的，向朱江（北广投法人）质押了4800股。广微控股以“北方广微”为标的，向朱江质押了7688股；陈炫霖实控的东莞东领科技有限公司，以子公司上海昇虹实业有限公司为标的，向朱江质押了5万股。陈炫霖实控的上海新正投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温岭金奥达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温岭中汽汽车销售有限公司为标的，向朱江质押了2179股。制图/凤凰网《风暴眼》值得一提的是，相比于周敏，朱江和陈炫霖渊源更深。在双方进入北广投、广微系前，早在2014年，朱江100%持股的上海赢御贸易有限公司，成立初时的邮箱和地址，和陈炫霖早期控股的上海新正投资和上海炫霖投资的完全吻合。除了上述北广投，广微系还向银行、信托机构频繁融资。这其中或以东莞农村商业银行金额最大。 2021年-2022年，陈炫霖以广微控股为标的，向东莞农村商业银行质押了9.4万股，陈炫霖实控的重要公司中通瑞德以浙江中通控股为标的，向东莞农村商业银行质押了4.5万股。与陈炫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东莞柏胜科技有限公司以上海新潮木业有限公司为标的，向东莞农村商业银行质押了1280股；上海广铂实业有限公司以东莞柏胜科技有限公司为标的，在东莞农村商业银行质押的股权数额有1亿元。两位曾与陈炫霖紧密共事的人士向凤凰网《风暴眼》透露，陈炫霖方向东莞农村商业银行累计借贷超10亿元，不过这一数字凤凰网《风暴眼》无法从公开渠道进行查证。爱企查信息显示，东莞中级人民法院要求陈炫霖及广微系等执行的金额高达17.48亿。除了东莞农村商业银行，凤凰网《风暴眼》不完全统计，陈炫霖的相关公司还向浙江稠州商业银行台州分行、浙江泰隆商业银行台州温岭支行、华夏银行上海分行等质押融资。北京国际信托、兴业银行也是另两位重要合作伙伴。 2020年11月，北京国际信托曾发行一个与广微控股有关的20亿元信托计划，名为“榕益资本007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后实际融资约18亿。18亿元中有7.5亿元用于向广微控股实控的中通瑞德购买上海广微100%股权，中通瑞德承诺该部分资金将投入至上海广微并最终进入项目公司，而剩余信托资金以追加投资方式进行运用。同时，广微控股为该信托本金及收益提供差额补足。然而，该信托在2023年11月出现逾期，该项目推介资料中显示的发包人德阳市建设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后更名为德阳发展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通过官方渠道回应，与该信托产品“无合作关系”，“榕益资本007号”被质疑为“伪政信”。而作为差额补足方的广微控股，也早已爆雷。一位购买了该信托的投资人援引工作人员的说法表示，这为北京国际信托从广微控股手中接过的项目，目前相关领导正在推进兑付中。一则上市公司公告里也披露了北京国际信托与广微系的关系。2021年慈星股份拟收购35%北方广微股权，作价1.4亿，被监管部门质疑“变相提高本次交易价格”，监管要求披露广微控股把北方广微质押给北京国际信托的详细信息。根据公告，2015年，广微控股质押北方广微这28.65%股权，从北京国际信托处获得的借款金额有5亿元，期限只有1年，但这起质押却又在2021年的报告中出现，是否已经归还不得而知。图说：慈星股份回应深交所问询披露的广微控股与北京国际信托的质押信息图源/慈星股份公告截图此外，在2022年7月，上海广微汽车有限公司以温州中通瑞德汽车为标的，向北京国际信托质押了466股，在2021年年报里，温州中通瑞德汽车中的参保人数还仅有1人。兴业银行方面，早在2020年1月，广微控股就与其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兴业银行上海分行将为广微控股提供总额80亿元人民币的授信额度，用于支持日常经营周转、项目建设及并购等。在上述股权质押中，较少出现兴业银行身影。根据凤凰网《风暴眼》从广微控股内部人士处获得的一份截止时间为2022年6月的“固定资产明细表”，陈炫霖及广微控股名下的松江广富林厂房、江桃路别墅、盐田别墅等均抵押给了兴业银行贷款。在上述股权质押中，大量股权层层质押，融资方和被融资方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地方商业银行、信托机构成了陈炫霖及广微系的重要资金来源。 03 资本运作眼花缭乱背后：突然失控，还是早有预谋的脱身一名接近广微控股的知情人士介绍，陈炫霖的投资分为两类，一类是在各行各业寻找投融资项目，一类则是在A股、港股寻找壳公司，“他一直想买一家上市公司的控制权，价格低，相对干净，没有复杂的债权债务关系，用来作为资本运作的平台”。这或也是2018年至2021年陈炫霖盯上北讯集团、上工申贝、华源控股、慈星股份的原因，然而过程并不顺利。北讯集团交易没谈妥，公告原因称“相应条款未能达成一致”，现该公司已退市；成功入股上工申贝，但没拿到控制权，只是第三大股东；虽然也入股了华源控股，也只是小打小闹；在2021年1月，慈星股份实控人和陈炫霖方都签订意向书了，所需交易价格约16亿元，但最终控股权转让依旧未果，还引来监管问询。一直到2021年11月，发生了一起让人诧异的收购。上述接近广微控股的知情人士称，当时陈炫霖方已经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壳公司，在香港上市多年，收购金额为5亿左右，但同时，还突然出现了另一个选择，25亿元收购爱驰汽车，资金压力更大，但所需的首笔款项也是5亿元。陈炫霖选择了后者，并在一个月内就完成了收购。有两位接近广微控股的人士都对凤凰网《风暴眼》表达了惊讶。上述人士表示，控制权转移是复杂度较高的交易，要剥离处置一些资产，要谈商务条件，一番拉扯后还要做尽调，“顺利的话也要半年时间”。另一位接近广微控股的人士也表示，他们当时十分错愕，在高层众人反对下，陈炫霖态度依旧坚决。这笔交易，爱驰汽车方也经历了一样的困惑。一位接近爱驰汽车的知情人士对凤凰网《风暴眼》表示，尽管在2017年陈炫霖就投资了1亿给爱驰汽车，但份额不多，作为股东的存在感并不高。这家新能源车企，在2021年陷入资金困难，融资时爱驰汽车已经与均瑶集团谈妥了25亿投资金额，这时作为股东的陈炫霖突然出手，在同等条件下陈炫霖有优先购买权，加上爱驰汽车当时急需资金，均瑶集团谈判一拖再拖，于是爱驰汽车与陈炫霖实控的东柏实业签订了《投资框架协议》。根据打款记录，在2021年12月，10天内陈炫霖方就向爱驰汽车打款了5个亿。接近该事件的多位人士，对陈炫霖投资爱驰汽车的原因猜测有两类，一类认为是陈炫霖看重新造车赛道，在2021年下半年，态势火热，有知名创始人为背书的爱驰汽车折价融资，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一类认为或与陈炫霖资产转移意图有关——爱驰汽车采取了VIE架构，这是境内主体为实现在境外上市采取的一种方式，“如果上市成功，它的股权是境外股权，也相当于实质上的资产出境”，其中一位人士表示。在收购爱驰汽车后，2022年上半年，陈炫霖一直在处置资产。这其中就包括万象汽车。一位万象汽车的前中层告诉凤凰网《风暴眼》，2017年收购万象汽车时，陈炫霖花了不到6亿的金额，在2018年底2019年初，万象汽车就已经在谋求出手，和宝能集团要价20亿，最后未能谈妥。但后来出手的节奏明显放缓，一直到2022年1月23日，一位接近广微控股的知情人士表示，陈炫霖7个亿把万象汽车卖给了合作伙伴陈伟，“交易做得很快”。图说：陈炫霖投资的两家新能源车企图源/万象汽车及爱驰汽车官网截图不仅如此，上述接近广微控股的知情人士表示，在2022年，陈炫霖还把广微控股的一些土地、房产向银行做了抵押，把挂靠到广微控股名下的劳斯莱斯等豪车都卖了。这一方面被认为是为了凑爱驰汽车的投资款，另一方面，在陈炫霖已经潜逃后的2024年回顾这一系列动作，也给人留下一种为提前跑路做计划的意图。值得一提的是，投资爱驰汽车的25亿款项中，事实上有14亿来自于北广投案的非法集资。根据打款记录，在2022年2月到2022年8月，上海昇虹实业有限公司有8笔资金陆续打入了爱驰汽车账户中，累计14.1613亿元。根据审计报告，这来自于陈炫霖通过北广投发行的“‘爱驰汽车’直接融资计划系列产品”1-8号。陈炫霖实控爱驰汽车后，在美上市计划一度推进顺利。但这时又出现了让人意外的状况。早在2022年9月，华夏博雅就宣布将收购爱驰汽车的实质控股股东AIWAYS Holdings，交易预计将在2022年12月31日或之前完成。然而上市工作准备就绪，“ODI（指企业境外投资备案）都完成了，华夏博雅发行公司都找好了”，一名接近爱驰汽车的人士表示，就等着陈炫霖出面办理手续时，他潜逃到了国外，借壳上市一度戛然而止。即便是潜逃后，陈炫霖或也还在向海外转移资产。在离开后，陈炫霖将爱驰汽车董事长、CEO之位交给了广微系的张洋，后者曾为蔚来汽车前副总裁。在审计时，爱驰汽车的股东发现，同一笔交易竟然出现了两份《财务顾问协议》，分别约定服务费率为甲方实际取得投资款的3%和10%。有至少2.5亿元资金以投资顾问费的名义被打向了上海台海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台海实业”）。上述接近爱驰汽车的知情人士表示，以上两份《财务顾问协议》均为“倒签合同”。根据合同记录，合同文件落款日期为2021年11月30日，合同签批使用线下签批流程，实际合同公章使用申请时间却为2022年6月29日，审批人为张洋。而台海实业与陈炫霖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根据爱企查，台海实业在2022年9月投资的上海至卿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而该公司的历史股东尹子文，为陈炫霖的女友。将公司救命钱挪走，爱驰汽车股东将张洋告上法庭。张洋方提供资料辩称这一操作为陈炫霖授意，目前该案还在审理中。上述接近爱驰汽车的人士援引相关部门的说法对凤凰网《风暴眼》表示，该笔资金最后通过台海实业，流向了海外。如果情况属实，这意味着，在陈炫霖的远程操控下，至少2.5亿元成功向海外转移。目前，爱驰汽车还没有从困顿中缓过来。原始股东和陈炫霖曾发生过关于公司控制人的争夺，目前原始股东已经拿回了控制权，但还困于资金断裂中。对爱驰汽车，陈炫霖似乎倾注了更多的心血。他把命运之玄学，融入到了砖瓦中。一位接近爱驰汽车的人士透露，在陈炫霖接手爱驰汽车之后，开始相信风水，把爱驰汽车在江西上饶工厂的大门改了，正门弃用，在一旁斥资又重建了一座大门。不仅如此，陈炫霖还在工厂二楼修建了一座佛堂，在陈炫霖上任之后，从各地飞来的100多人，在佛堂里跪拜了一天。如果不是北广投案开庭引发媒体关注，在美国他或许已经开启了他的新人生。据上述接近陈炫霖的人士透露，陈炫霖一度计划在美国做FA，不过由于英文能力一般，主要还是围绕华人圈子展开。但随着案件逐渐曝光，用灼热目光审视他的，除了北广投案涉及的投资者，还有被这起非法集资案震惊的普通人。很难得知信命的陈炫霖当下正在想什么，属于他的审判，还远未开始。

文|吕煦宬解亦鸿编辑|毛翊君不同往常的安静结婚六年来，那套公寓一直是周慧琳和丈夫的包袱。5000多月供，加上他们琴行的亏损，持续消耗为数不多的存款。小孩幼儿园学费一年两万，得问亲戚借，除此之外还有车贷和信用卡要还。在广东中山，他们的婚后生活经济紧绷。疫情期间，琴行的课量就开始下降，今年生源还在变少。父母就劝，挺不住断供算了，周慧琳也想过，但曾被催收电话追着跑，她不敢下这个决心。孩子出生后，她搬回父母的自建房，那套公寓拿去挂牌，利息太高没人过问。租出去最多能赚1500块，但去年几乎空置一整年。今年1月，丈夫忘了给周慧琳转房贷的钱，她也忙着上寒假班的课，把这事抛在脑后。这样断供了4个月，反应平静得不同往常。前三个月，没有收到任何短信和电话，也没有从亲人那儿听到银行的传话。生活很平常，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没有按时付房贷。律师函是农业银行的唯一提醒，在第四个月寄到她家。要求三天内清偿逾期贷款，否则将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并申请财产保全，查封、扣押相应金额的个人财产。但到了一个月后的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第一次收到律师函，周慧琳很紧张。2020年，丈夫做奶茶生意，想快些还上10多万首付贷款，瞒着她借了7万多。催收电话打到她和父母这里，不接就不停，每分钟能有10个。接起来就是威胁，说要找上门来。周慧琳被吓到，反复说不知道丈夫在哪儿，最后换了电话号码。但现在加上罚息，让他们一次性拿出4万不现实。琴行最近在办教学资格证，已经投进去几千块，手头的钱周慧琳想先稳住营生的资本。丈夫向做房地产的朋友打听，得知有个熟人断供快两年了，房子没贴封条，正常住着。朋友建议他们，手头实在紧，就每个月还几百块，“先拖着”。 ●资料图。源自东方IC 社交平台上，也有一些声音在表达类似的微妙变化。5月29日，微博上有人发帖，说在福州闽侯买房的朋友断供了三个多月，已经做好房子被法拍的准备，结果银行告诉他，可以只还月供的四分之一，也就是1500多元，宽限延续两年。这段内容被搬运到许多自媒体上，配上了“银行拒收断供房”的标题。在郑州律师王兵的观察里，银行对断供房态度的松动在前两年就露出端倪。2020年，他开始替当地银行起诉断供业主，经手了两三百宗案件。一般断供两个月后，业主就会收到诉状，房子面临法拍。疫情期间，诉讼数量随封控的时长、次数波动，“这一段时间封了，接下来案件就多了。”最多的时候，他一个月要处理80件，“起诉状从早写到晚”。王兵看过许多人即将失去房子的时刻。他们中多数是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投资生意，撞上疫情，生意崩盘，住所也没了。“申请断供房的司法拍卖，只是银行处理不良资产的一种途径。”他说，按规定，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就被看作是不良资产。不良率过高会影响银行盈利，降低银行的抗风险能力。据他了解，控制不良率是很多支行放贷的客户经理的重要任务，和绩效紧紧挂钩。断供潮下，大量法拍房流向市场。阿里拍卖的数据显示，2021年9月到2022年3月这半年内，在该平台上挂牌的郑州法拍房数量，从2.7万套增加到5.13万套，但价格却不理想。2021年，王兵就注意到，有些法拍房的成交价不能完全覆盖债务。那年10月21日，“郑州一法拍房迎断崖式拍卖降80万”的消息冲上热搜，《中国证券报》记者在阿里拍卖上发现，郑州法拍房交易折价十分普遍。许多房子上架后也只是被浏览，迟迟没有人拍。据新华社报道，这段特殊时期，五大行都为客户延长了还贷时间和贷款期限，有的还能调整账单计划。王明雅在湖北荆州做建材生意，2022年因为收不上项目尾款，搭上积蓄，四处借钱，预支了近130万，最窘迫的时候油钱都靠借。她断供了五个月，共1.5万。头两个月，建设银行发短信提醒她还贷，没有提出诉讼警告。到第三个月，银行派专员打来电话，“态度挺温和的”——听完她的情况，对方先劝她和亲戚借，王明雅说能借早就借了，实在没办法。专员最后和她一起商量了还款方案，20分钟左右，沟通结束。到约定时间，也就是断供的第六个月，王明雅一次性还清了逾期贷款。没办法的办法 2021年，深圳律师吴邦宇接到了越来越多“保房”的委托，每月十几起，“这是法律术语里不存在的概念。”他原先主接刑事案件，但从那年开始，想要避免法拍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律所干脆增设了以“保房”为名的新业务。很多被裁失业的中年男人打电话找他，或是他们的老婆看到律所的这项广告，找过来咨询。吴邦宇感觉，这些妻子常比丈夫更焦虑，她们想知道，“我们具体还能住几年？孩子会在小学毕业前被迫转学吗？” 一个互联网公司前运营委托吴邦宇保房两年。他儿子现在五年级，想等到孩子小学毕业再搬走。房子是2018年市值高位时买的，按揭贷款25年，月供两万多。两年前他被裁员后，一直找不到下一份互联网工作，今年40岁。跟即将失去房子的人去讲“调解、诉讼、应诉”这样的术语，很难沟通。吴邦宇意识到，他们只在乎落到实处的结果，无非是“保住房子”“能保多久”。在司法执行拍卖的案子里，断供人之间曾流传着“第四个月起诉”的定律，他现在通常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安慰委托人，这个时间期限已经变成半年。在起诉书到来之前，“与银行协商”是保房的第一步。“银行只有在债务人失联的情况下，才会立即起诉。”这是吴邦宇总结的规律。他让断供人学会分辨，哪些是银行打来的电话，哪些是第三方催收公司打来的。电话通了，对面传来催收员的恐吓，他就让断供人直接挂断。而银行客户经理的态度始终保持着体面，吴邦宇要教断供人怎么跟他们协商，“最常说的就是‘我在努力把房子卖掉’，卖一笔好价钱，就可以还债了。”还有一点，“只要不失联，保持协商，银行一般不会主动提起诉讼。” 但吴邦宇也知道，“努力卖房”不过是拿来跟银行拖延时间的说辞，它并不现实。深圳二手房的均价持续下跌，对断供人来说，卖房已经很难抵债。据乐有家数据显示，从2020年到2023年，深圳二手房的走势曾在2021年达到最高点，2023年年末均价跌到6.5万元/平方米，跌幅22%。 ●一位律师关于“保房”的朋友圈。源自截图深圳另一位律师直接讲到，“保房”业务事实上是“房产贷款集体暴雷”催生的结果。“想保房的人群里，不仅有按揭买房的断供人，还有许多经营贷逾期的生意人，他们通过房子抵押的方式跟银行借钱，用来维系生意周转，却高估了收益回报，资金流通受阻，衍生出一系列个人经济危机。” 去年夏天，一位在深圳做建筑工程的小老板找到吴邦宇，想保住自己的两套房子。2020年，他的工程团队反复遭遇开工中断，没有利润，这位建工老板就拿房子在A银行做了抵押，贷出600万供养团队。那时两套房子的市值一共1000万。之后一年，开工情况没有太大改善，大家都在家里窝着，但每个月光场地租金、员工工资就要花掉20万。他还不上贷款，又找金融过桥公司，做搭桥贷款——金融公司替他垫付偿还了A银行的600万，再把房子拿到B银行做评估，市值涨到1500万，他贷出一笔额度更高的费用。到去年年末，加上信用卡等债务，这位老板一共欠了几家银行1300万，而他房产市值跌得只剩1100万，卖房也还不了债了。在吴邦宇跟各个银行的协商下，银行同意暂时不起诉，争取到了一年的延期停息。有律师把保房称作“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这位每个月都能接到保房委托的律师说：“对于当下的房产市场来说，法拍房的价值极大缩水，缩幅要到50%。市场上房屋流通价值不合理，才是‘保房’的意义所在。” 要的是时间有些断供人就是想要争取时间，赌未来房子的市值重新涨回来——吴邦宇认为，保房的极限是8年，“虽然面对银行行使的抵押权，官司不可能打翻盘，但是从应诉再到执行，如果律师不断提出异议，时间也就可以延长。” 吴邦宇提出的异议内容，通常指向法官裁量中的细节，比如律师费属于被告的非必要支出、罚息不合理、本金计算不准确。吴邦宇除了帮断供人拖延法拍，还会给他们做心理疏导。他总结了断供人的“八大焦虑”，包装成“保房的八大好处”，写进广告里。首位的是家庭居住和孩子上学，最后一点他做了有关未来的积极假设，“‘保房’可以解决几年后房价涨回去了，而自己名下早已无房产的问题。” “能为东山再起争取时间和空间。”在社交平台上，越来越多号称能保房的法律咨询机构，或是专做保房的律师出现。打出的宣传点是，能帮资金周转不过来的断供业主延期3年到5年还款时间，逾期债务到期后一次性结清，而那期间不用向银行缴纳一分钱。在深圳，一家法律咨询公司甚至研发了保房“产品”。之所以叫产品，是因为有一套完整的服务流程和培训规范。据这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刘启明介绍，他们去年培训了一批前端接待人员，教他们如何向客户讲清楚保房的逻辑。面对断供人，接待人要亲和，不能吓唬或很严肃。刘启明说，断供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很多人来咨询，就是想知道断供的后果。不久前，他接待了一对夫妻，两人名下各有一套价值500万的房产，他们还没有走到断供这步，提前来做咨询。这种有“先见之明”的人在刘启明的客户里不多，只有三成左右。刘启明没有多说保房的好处，只说了断供后的一系列遭遇——先被法院起诉，绝大概率败诉后，不久房子就会被拍卖。第二天，这对夫妻就上门来，委托刘启明找律师保房。确定要保房，刘启明先了解对方的抵押合同和负债情况，评估合同里的条款和约定的法律流程，再将资料整理给律师出保房方案。律师的培训也很关键。刘启明说，以前多数律师都是给债权人，也就是替银行打官司，很少有执业律师站在债务人这边。律师会根据不同断供人的情况，给出司法流程框架内能争取到的“翻身”时间。律师的费用会收取标的物，也就是那套想要保住的房产的价值10%以下，并支持分期付款。 ●自媒体的保房业务宣传。源自截图对此，有律师同行不赞同，认为他们是“跟银行对着干，浪费司法资源”。洛阳一位律师说他们钻空子，“严重违背职业纪律”。在他的理解中，保房律师用的都是恶意诉讼中的惯常手段，从法院送达诉状这步就能开始“使绊子”。他举例，假如被告是一对夫妻，就可以让他们假离婚，谎称没收到诉状，法院只能再走公告送达流程，这能拖延60天。收到诉状后，可以让被执行人提出管辖权异议，延长开庭时间，等走完法院受理、审核、驳回再送达的过程，有可能拖上近一年。如果已经走完司法流程，房子要被强制执行，也还有办法。比如签一个时间相对长的租赁协议，让假冒的租客跳出来用“买卖不破租赁”的说法提出执行异议，再让法院判决，就算最后败诉，也能争取到一段时间。 “恰恰是小聪明，能帮到负债人。”刘启明知道业内有律师看不上保房业务，但他有一套自认合理的说法——面对银行专业的法务、律师团队，债务人是弱势的，做保房就是和债务人站在一条战线上。不过，一些断供人的情况，他也帮不上忙。一两周前有一对夫妻来咨询，他们在龙岗的一套800多万的房子，三天后就要被查封。刘启明没有办法，跟对方说，你怎么不早来。他只能把后续查封的流程告诉对方。听了刘启明的话，客户眼泪没有绷住。一个40多岁四处打零工的女人也来找过刘启明。她丈夫生病在家，十几岁的女儿重度抑郁症住院，5400的房贷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喘不过气，断供了一年。今年状况好一些，她继续还款。但实际上，去年10月法院的判决已经下来，房子已经要拍卖了，她还不知道。“再还贷已经没意义了，产权都快不属于她了。”刘启明只能告诉她，看能不能申请困难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