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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山有棵不老松 

管山有棵不老松

“鬓白老朽岂清闲,丢下教本做炊员。计划总结规范写,日志报表详细填。面批作业课间忙,教案设计半夜眠。殚精竭虑育人才,老牛奋蹄自扬鞭。”   这首诗是管山小学胡兴柱老师写的。小诗如实反映了乡村教师的工作情状,辛勤劳碌、鞠躬尽瘁的形象跃然纸上。我作为他的学生、如今的同事,觉得诗如其人,深以为是。   胡老师是我小学四五年级的语文老师。那时他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我对他敬而远之。除了感觉他学识深不可测外,对他的严厉,心存畏惧。那会儿高考制度刚恢复不久,胡老师似乎预感到知识的重要,将文化课抓得很紧,要求很严。他布置的学习任务完不成,或不达标,休想蒙混过关。   夏天午休时间长,老师回家吃饭了,无人看管的我们便会“大闹天宫”。为了约束我们的野性,他规定我们每天中午写两面大字,下午上课之前批改。有天中午我玩过了头,快上课时才猛然记起。一着急,我便奋笔疾书,草草写就。一会儿,胡老师来了,坐到桌前,手提红笔,等着挨个给大家批改大字。轮到我时,心里掠过一丝忐忑。因为匆忙,下笔太重,写的很“丰腴”,自己都不满意。我怯怯地将大字本摊到他的面前,静候他的“宣判”。他扫了一眼,平和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转过脸,目光如两把利剑刺向我:“怎么写得这样黑大肥粗、歪瓜裂枣的?你急着干什么?”他声色俱厉地质问。没容我争辩,他一抬手,将毛笔杆的上端用力戳向我的前额。“谁让你做事这样马虎?啊?”他狠狠地瞪着我。我疼得身子一哆嗦,眼前金光灿烂。捂着火辣辣的额头,呆立在那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胡老师罚我重写一面。我趴在座位上一边写,一边自责贪玩。从此写作业再不敢马虎了事。   胡老师语文功底颇深,作风扎实,这对我后来喜爱语文、热爱文学,产生了有益的影响。回想起来,当年他教我们和尚念经般地背诵句子成分“主谓宾,定状补”、词性(助词)“的、地、得,过、了、着,呢、吗、吧、啊、了”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边;摇头晃脑,吟读《少年闰土》“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的情景,如在眼前。   小学毕业前复习阶段,他恨不能将所学知识一股脑儿倒给我们。不但复习常规的知识,还做了补充拓展,比如教我们语法和修辞。那时小学不要求学语法。胡老师说,多学点,做到有备无患。他教我们划分句子成分,说得唾沫乱飞,口干舌燥,而我们听得一头雾水。没办法,他将我们轮流叫到黑板前,举出实例,手把手的教我们辨词性,找位置,划符号。经过严格的训练,终于能划分简单的句子成分了。后来到初中学语法,也有划分句子成分的内容,许多同学都一窍不通,或一知半解。而我们学校去的一班人,大多能条分缕析,轻松搞定。我深知,这是胡老师为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胡老师是我走上教育工作岗位的引路人。   初中毕业第二年初冬的一天,我从山上打柴归来,见胡老师正同家人说着什么。妹妹拉我到一边,小声神秘地告诉我:胡老师找我去学校代课呢!我和家人一样,又欣喜又担忧。我刚出校门,一个懵懂的大孩子,能与教师划等号吗?胡老师知道我参加过广播电台举办的征文活动,说我有一定的语文底子,只要好学肯干,没有做不好的事。一番话说动了我的心,第二天我便去了学校。   现在想来,胡老师让我教书,要担多大的风险,该下多大的决心!走上讲台,我才知道自己像一个刚落地的婴儿,一切都是陌生的。且不说教学观念、教学模式、教学方法之类的东西,就连常规套路、程式都不懂,甚至不会汉语拼音。我读小学时,没学过那玩意;而现在新生入学,语文首先要学汉语拼音。面对着如同天书的符号,我心急如焚,打起了退堂鼓。胡老师说别泄气,凡事都学而知之。一有空闲的时间,他就教我拼音。我也像小学生一样,从读“a、o、e”学起,乃至识记声母、韵母,掌握拼、读、写规则。没出都长时间,我竟学会了。胡老师不仅传授我教学基本功,还将教学技巧、教学经验等,毫无保留地教给我。在与他十几年相处共事中,尤其他那兢兢业业的态度,一丝不苟的作风,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熏陶。   胡老师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说他以校为家,那是恰如其分。中午吃饭时,他会端着碗来学校转一圈,看学生打闹没有。假期中遇到恶劣的天气,他不分昼夜地巡视、看护着校园。学校瓦破屋漏,他从家里扛来梯子,搬来瓦,不声不响地翻盖好。过年那天,哪怕再忙,也不忘将学校清扫一番,贴上鲜红的对联。一年秋季开学时,有天夜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第二天一看,受灾了。来到学校,只见东头山墙边堆积了大量的泥石,墙体约有一米高的水渍,操场上也淤积了厚厚的泥沙。胡老师面色憔悴,精神疲惫,走路一瘸一拐的,腿上涂满红药水,贴着创可贴。问起缘由,胡老师向我们描述了昨晚惊险的一幕。原来他担心校舍安全,夜里一直没敢睡,打着伞,守在学校操场上,哨兵一样注视着校园的动静。凌晨四点多钟,东头水沟边坎出现大面积滑坡,泥石流裹挟着树木,垮塌下来,堵塞了下面的水沟。不一会儿,泥石流像一条浊龙,奔涌而下,直击学校东面的山墙,阻塞了阴沟。不及时疏通排水,土筑的墙体,就有泡软坍塌的危险。情况危急!他赶忙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挨个敲开附近几户人家的门,动员村民一同抢险。这时狂风夹杂着大雨,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阴沟里的水排不掉,操场积水一片汪洋,校舍危在旦夕。胡老师同其他村民一起,奋不顾身地拼命掘通堵塞的阴沟,疏浚排水。这时又一股泥石流袭来,漫过他的膝盖,将他困住,不能自拔,锋利的石块划破了他的腿肚。村民们协力把他从泥石中拽出来,一看,两腿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大家劝他回去休息,他回家贴上创可贴,赶忙回到学校,又投入到抢险中。进过三个多小时的奋力抢险,水退了,阴沟通了,校舍保住了,可他累得瘫倒在泥水中了。   对学生的安全,胡老师思想上的一根弦,总是绷得很紧。遇到特殊天气,中午或傍晚放学时,他总要利用整队的机会,不厌其烦,反复宣讲注意事项。不说学生,连同事的我们,耳朵快生老茧了,我们曾心里暗笑他的迂腐。他说:教不好书是水平问题,孩子安全有闪失,谁也负不起责任。记得有年六月,阴雨连连,河水漫涨,有一路队学生往返须趟过大堰河。胡老师把我们三位老师分了工,他负责那个路队,让我们负责没多大安全隐患的路队。有天早上我因事路过大堰河,见他正在接学生过河。河那边立着四五个稍大的同学,他正背着一个低年级的学生往这边走。上游平缓河段的石级,被水漫过了,只能从下边水流湍急的地方过。他高挽着裤管,弓着腰,两手交叉于背后,兜住学生,身体前倾,摇摇晃晃地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背过去这个,回身再去背那一个。见此情景,我脸上一热,赶忙背起了一个学生。等都过了河,他望着河水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大的水,没个大人接送,哪能放心?”   转正后,我被调离了管山小学。离开他的身边,我心里实在有些不舍。就像一个孩子,脱了大人的牵手,一时间茫然失措,不知该怎样迈步。又像走出浓浓的树荫,暴露在炎炎的赤日下,我感到焦灼难耐,无所适从。   节假日回家,胡老师偶尔来我家坐坐。管山很闭塞,我在中心学校教书,或许他以为信息要灵通些,因而,常向我打探一些事。其实,那时我在初中,对小学的事不太关心。他三句话不离本行。聊到学生,胡老师总是如数家珍,有说不完的话。或褒扬有加,或恨铁不成钢,或痛心疾首;谈到教学,他时常眉飞色舞,目光灼灼。考试中名列前茅啦,竞赛中得了好的名次啦,活动中有不俗的表现啦------说得兴起,竟至手舞足蹈,简直像一个老顽童。在促膝长谈或只言片语中,我读懂了他对学生的热爱,对事业的忠诚,更读懂了他宝刀未老、雄心犹在的进取精神,敬意油然而生。看着他稀疏的白发,想想他在师母过世、儿女远离身边的境况下,一人撑着一所学校,多么不易,我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凄恻。   近年来,随着出生人口下降,不少孩子又随打工的父母去外地就读,生源锐减,办学规模萎缩。中心学校有意调整布局,将管山小学拆并。不想家长们极力阻止、挽留,说学校拆了,孩子们读书太不不便。胡老师也多次奔走,向中心学校反映情况,恳请保留学校。他当着校领导的面说:“我在那儿教书四十三年了,一两年就要退休,让我坚持到最后。我不能让管山小学在我的手中消失!”语气中既有执着,又有悲壮的意味。我深深地理解他对管山小学的感情,那是他事业和人生价值的载体,是他用毕生心血经营起来的精神家园。开明的校领导被他的诚挚与坚守所打动,收回了成意,管山小学得以保存至今。   胡老师既是我的师长,又是我的指路人。在立业、处世乃至人生的道路上,给了我得力扶持与有益影响,我对他心存感念。   管山小学左右两边的山岗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树,有的清秀挺拔,有的铁干虬枝,有的老而弥坚。不管风霜雪雨,哪怕岁月沧桑,那些松树依然枝青叶荣,郁郁葱葱。我的老师胡兴柱先生,就像那苍翠的松树,四时常青,永不褪色!
恩,写的还不错,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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