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口不提，爱你
第一次看见秦默是在素素的生日会上。
那天她穿纯白的布裙子，黑色的长头发略遮住苍白的脸。只是偶尔的抬头，只是不经意的一笑便足以倾城。明媚如春的脸，少了夏的张扬却又比冬多了些暖意。从小她就是那种让所有女生都望尘莫及的女子。
那天他穿黑色的大T恤，牛仔裤，深兰色球鞋。他的头发很短很短，眼睛很亮很亮。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么好看的他了。他的头发依旧很短却不再那样精神，眼睛依旧明亮却不再有那么多温柔的内容。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的他不是那么夺目我是不是就不会把他放到心里，如果她不是一直那样美丽是不是所有就不会发生了。
素素偷偷告诉我，他是让她想安定下来的那个人。
我看着素素，祝福的话犹豫不定。
素素是有故事的人，既然是故事，那么时间都无法让之沉淀下去。十四岁，她拉着我的手去找一个大我们十岁的男人，她仰头倔强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她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爱她，但是种种的原因把他们的爱情否定。再后来的故事不了了之，但是藕断丝却一直相连这种事情谁都控制不了。
我觉得白色的布裙子也会寂寞，也会疲倦。我厌倦等待了。素素说话的时候眼神停留在很远的地方。
我的心里会有疼痛的感觉，素素是我不可多得的朋友之一，她是那样一个不入俗套的人。可是却终究说出了厌倦这样这样泛滥的词语。我以为一个故事终于可以落幕是因为另一个故事的即将上映，却不曾想，原来人生本身就是由若干小故事构成的大故事。
这些故事在同一时间进行着，伤害泪水，快乐微笑，我们默默承受。直到厌倦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素素的故事还是很俗套的进行，她还是无法忘记最初的日子里，她那明媚的微笑是因那个大她十岁的男人而绽放。
所以，那个叫秦默的男人注定的是伤害。
只是，秦默，我这样重复了一个与我毫无关联的名字。朋友的朋友，我这样想。
微醉时，秦默问我，为什么她选择的不是他。
秦默的泪水在我的手心一点点的冷却，混着我的味道，我在心里说若是我绝对选择的是你。这又有谁说得清楚？
我在纸上写“面朝大海，不一定春暖花开……”他看着看着那份带着孩子气的伤感迅速在我的身边蔓延开来。
“你喜欢海？”他问我我点头，说蓝色不是最美的颜色，却是最适合这个世界的颜色。
“如果一生一世不能深究的话，那么我想，去有海的地方，牵一个人的手，爱或不爱都无所谓。”我把这样的话打到A4的纸上，拿给他看，他说很美的文字，写这样文字的人一定如素素一般。
兜兜转转，他的她永远都是素素，我看着他懒洋洋的眉毛笑得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素素习惯让我照顾秦默，算是她对他的弥补。本应该拒绝，可是却由不得我拒绝。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想照顾的人，我拒绝不得。已经是注定伤痛的故事，我没有必要再加上自己一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默竟也习惯我的照顾，或者说也习惯了我。我看着他一点点的接近我，听着他说关于她的点滴，忍受着是最近更是最远的距离。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当秦默说他无法释怀素素转身的那一点温柔时，自己会难过。
秦默喜欢听很老的歌，喜欢喝茶。喜欢把好看的DVD反复的看几遍，喜欢把一本书翻得很旧。
他说：“只可惜你不是她。她是不用走进便可以感受的女子，我总觉得她会是和我心灵相通的那个人。”
我笑着说我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子。我只喜欢穿黑色的运动装，喜欢梳高高的马尾，喜欢斜着背很大很大的包包。
他说：“是啊，你怎么会是她。”
我说对啊。想了想，赌气的说，自己最喜欢流行歌曲，最喜欢喝百事可乐，最喜欢看一遍就够了的无聊喜剧，最喜欢做的阅读是看时尚杂志……我看着他笑着说，说的自然轻松，丝毫没有想过这样算不算违心，更没有想过这样是不是自己真的就可以变得不在乎。
只是忘了告诉他，我是一个写字的女子，同样有我的敏感脆弱。我的坚强不过是我的任性。我任性得不需要任何欣赏，我任性得忘记了孤芳自赏。
和秦默在一起的日子慢慢多了起来。
一杯茶，一本书，一首歌……然后就是一个下午。他说委屈了你，我说没关系，全当修身养性。
去江边调一天的鱼，中午拿出自己做的蛋吵饭给他吃。他吃着吃着忽然说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我听见了以后一下子差不点跌进江里。
晚上十二点以后打开电脑写字，想起白天时他吃饭的样子就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
打开QQ看见他的头像。
他说：“小东西不乖。”
我说：“老东西更不乖。”
他说：“只是突然饿了。”
我想了想，说：“想吃方便面吗？”
他发过一个想字，然后头像就立刻灭了。
这样的事情到后来几乎成了每天的必修课。我知道他的方便面要加八成熟的荷包蛋，知道他的蛋炒饭要放一点点西红柿。
他会在三点的时候从我的房子离开，然后第二天三点以后再来找我。他总是很满足的吃完我做的东西，总是喜欢用一根雪糕换取不刷碗的机会，总是在我进厨房的那一刻打开我的电脑放那么唯一一首让我伤感的老歌……
我说你再这样下去就要被老板炒鱿鱼。他说失恋的人最大，他已经把老板炒掉了。
原来他只不过是失恋，等他渐渐的复原，我们的关系就要改变。
我提醒自己说，他是朋友的朋友而已。
素素是在秋初的时候打电话给他的，他紧张的把电话给我，说她生病了，要我一起去医院。
我说好，等我。
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看着满街与我无关的繁华，不知怎么就落了泪。他不仅仅习惯了我的照顾，更开始让我去为了他而照顾她。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尽管繁华与我无关，但是这个城市还是给了我太多假象。
那些假象把我深深隐藏。
素素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然后就离开，和让她想安定下来的秦默重新开始。
我无言以对。
素素问，这样算不算自私。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秦默把我送出医院，他说素素要他等。
看着这个与我无关的城市，看着这个与我无关的人，我只有微笑着，这样的笑容亦是与我无关。
秦默问，要等下去吗？
“你爱她就继续等，不要问我这样愚蠢的问题。”我终于不再用沉默去面对这个已经习惯我的人。
“爱，所以要等待，只是我怕我会等错了人。告诉我怎么办。”秦默的不确定让我的心开始柔软。
“爱情的终结往往不是飞蛾扑火的瞬间美丽，因为那不过是痛彻心扉感觉，尚有心在。爱情的终结应该是周而复始的上演着同样让人无力的伤，别，离，直到累死了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素素此时此刻需要你走进她新的生活，为她安装一个新的心脏。”我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话，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这个只懂得叫我小东西的人说这样的话。我唯一的认真，唯一的不再任性，是在我为了朋友的幸福时对朋友的朋友说的。
秦默把眼神从我的身上转移，然后对着这个与我再也毫无关联的城市，发出清清的叹息……
“闭上眼睛忍住呼吸暂时要和世界脱离就快要学会再想你却听见不断跳动的心我允许了你让爱的自由换给你我允许了自己承受这悲伤到天明我不愿放弃却要故意默默允许我答应自己爱你的心绝口不提总是以为终究化做云淡风轻爱你到底痛了自己我不愿放弃却要故意默默允许我答应自己爱你的心绝口不提所有结局在这夜里都已成型爱到了底痛的是我的真心”
打开电脑，听着和他一起听过好多次的歌，我开始继续我的文字。我的生活有了谁没了谁都还是要继续。
“无论如何，再多的努力都改变不了，他是她的……所以我都在一个人的时候反复听这样的一首歌，他也会陪我听，陪着我一起感伤，只是他不知道……”我这样写。
素素来找我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已经不穿布裙子的她还是那样的美丽。她说她已经买了两张去另外城市的车票。明天的八点他们就要离开。她一直都是比我懂得自己需要什么的人。她奋不顾身的，可以为自己的幸福做着这样那样的铺设。
她很认真的对我说谢谢，我摇头，说要对他好一点。
她看我，眼神复杂，让我不愿意猜忌。
我们的友情也许会随着距离而淡化，可是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素素走后一个人去城市的中心地带喝奶茶，然后自己为自己付帐。打碎了的杯子服务生只要了十元钱。只是被碎片划伤的口子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
站在门外的秦默点着烟，我说我回来了。
他说，小东西，你过来……
黑暗中，他第一次握了我的手指。坐在他身边，默默陪他抽了一整包的烟，嗓子疼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很想吃你做的蛋炒饭，三点四十，天空微亮，他起身说。
清清喉咙，说，回家吧。小东西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何必那么小气，他把身体靠过来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我转身开门，进屋，把他锁在门外。然后偷看他坐下，再站起，最后转身，不是离开而是消失……
进了厨房打了鸡蛋，把饭炒了又炒，只是加了那么多的泪水是不是会太咸？虽然我从来都不吃蛋炒饭，但是曾经为了他养了一些习惯。
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就再也戒不掉了。
窗外下起了雨，我看不见天空的颜色只能在一种混沌的状态下体会着略带潮湿的气息。这一切都并非我所喜欢的，但是我却无能为力。一切都是未知的，眼前所呈现的美好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背道而驰。
一个人的告别对于我有着什么样的意义，无从知晓，心底隐隐的痛着，连自己都不想深究这一切。
他只是说，要离开，去另外的城市。或许那里会有海。其实他还忘了告诉我，他人生的这次旅行已经多了一个人的陪伴。
我想这样的日子很好，最起码他走了。尽管他们在一起，但是他爱她，她不够爱他。他们的故事本身已经悲剧的一塌糊涂我又何苦再陷入其中？一开始我就太清醒，清醒的在局外一个人静静地疼痛。连伤痕都无法捕捉，连眼泪都不曾低落。
我只是在局外游走的女子，一路走来都为谁停留为谁守侯为谁身不由己都不重要。只不过有时自己看戏会看得很认真，一不小心就以为自己是一个配角，哪怕无关紧要却还是存在的。但是每当他说到关于她的时候，他的认真就提醒了我，我不过是个局外人。
他说，他终于可以面朝大海了，但是他发现春天已经过去了，不再回来。
他说，他终于发现他对她的爱情已经早就终结，只是他的心因为另一个人而苏醒却错以为是逝去了的爱的继续。
他说，他说什么都没了意义，因为他已经决定了要离开，已经失去了飞蛾扑火的勇气。
我在电话这头揉揉干涩的眼睛，忘记了要如何呼吸。
最后他说，那被我们听了无数遍的老歌叫做《绝口不提，爱你》……
泪水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才不再任性。原来面朝大海真的不一定就能看到春暖花开，就像我们彼此为对方悬着的手我们都无力去握紧。原来，春天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