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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棕欠薪引發的血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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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棕欠薪官司引發的血案(續集之二)

----------一位卡車司機的手記

我撕下一張Bus票,把余票放回原處-------因為是單程,所以我只需一張票------然後背上汽油桶,走出房門,向最近的一個Bus站臺走去。

人之將死,其心也貪。

讓我再看一眼我居住奮斗了將近五年的號稱世界最宜居的美麗的溫哥華吧!

我擡眼四望,但見:遠山雪隱隱,天穹皓月皎皎,地面白霜皑皑,樓頂楓旗飄飄,寒空星光凜凜,林間朔風蕭蕭,好一派澄澈嚴冷的廣寒宮世界……這就溫哥華冬季的景象,遠遠地觀看美不勝收,生活於其中卻酷寒冷冽,對掙扎在底層的低端人口來說,就像嫦娥居住在廣寒宮的心態一樣。

月光如此皎潔,雪光如此耀眼,這好像不是殺人放火的好天氣------一切無所遁形,恐怕還沒開始作案,就被人看見報警了。

我稍一遲疑,遠遠看見最後一班Bus開了過來。我拼力沖過去,然而那Bus稍一減速,也是遲疑了一下,似乎沒看見我這最後的乘客正奮力奔向它,竟又加速駛离了。就一秒鐘它也不等,溫哥華的Bus与加拿大的法律一樣,完全疆化,毫不通融。

我徘徊了一下,決定步行前往。腳在走路,腦袋卻空間了下來,不禁浮想聯翩。

我想起了“老”邁的母親,她如果失去兒子,將會如何?我想起了“幼”稚的兒子,他如果失去了爸爸,又將如何?他兩三歲剛呀呀學語,看見我時常伏在電腦前找工作,便自己也在他的玩具小電腦前用鼠標亂點一通,然後跑過來垃我過去看他的“電腦”,說:“爸爸,找工作”。想起來真心酸,幼兒學語,學會的人生第一詞竟然是“找工作”。這樣的兒子,我真舍得离他而去嗎?

因這“老”“幼”兩字,我忽然想到了孟子那句名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即將飛灰煙滅的那幢豪士裏,也許還住著他們家的老人和幼崽。那老板雖然死有余辜,但他們的父母和幼崽難道也該賠葬嗎?

我愣了一下,又折了回家去。望著熟睡中兒子天真清秀的臉龐,我淚如雨下,百感交集,正是:

遙望淼淼太平洋,熱眼依依慈母淚,
回看皑皑加拿大,寒空獵獵楓葉旗。

我和那家人沒了,頂多報紙電臺多了幾條頭條新聞;但老父老母猶在,遠在中國,兒子尚幼,不能自立,老人喪子,幼兒喪父,再加上那家人的大豪士中可能住著無辜不相干的人,那是多少條人命和多少家庭的一輩子痛苦啊!

我終於理解,古代的專諸刺殺王僚,聶政刺殺慶忌,老母在堂之時,為什麼堅決不肯接單;一直要等到奉養老母壽終過世,才肯接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刺客生意;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荀子》會說“天子無妻”,為什麼戰爭年代的許多革命先烈,投身革命之後,只娶老婆只嫁老公,卻拒絕生養後代,因為一旦有兒有女,有了後顧之憂,革命意志就不夠堅決,就像我今天這樣,小兒一聲“爸爸”,便不由得我不臨陣退縮;

我終於懂得,為什麼毛主席在《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一文中說,只有除了一條老命之外一無所有的赤貧無產階級,革命意志才最堅決。像我這樣尚有一套小公寓私有財產的小業主半無產階級,注定了在革命道路上往往左右搖擺,逆來順受,先天軟弱,最容易當逃兵……

我的理智漸漸地又回來了,於是我的軟弱性最終戰勝了我的革命性。我還有一個奇想:加拿大欠孟老夫子一個情,是他的那句名言使加拿大國土上少了一場火災,多了幾條人命。

我下到公寓樓下停車庫中,隨便打開一輛不知誰家汽車的油箱蓋(我那時沒有車,坐公交上班),將那桶汽油倒了進去,關上油蓋,返回家中,把油桶用水沖洗干淨,再返身回垃圾房把油桶扔進垃圾箱。我決定為了尚在世的父母雙親和尚年幼的驕兒,放棄革命,中止犯罪,徹底當一回逃兵。

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漸漸想起我還有油卡在身上,百忙之中他們沒有搶去,可能是遺忘了。我想,這是否可以證明我們之間存在雇用關系呢?但再一想又自我否定:他們可以說油卡遺失,被我撿到,於是拿油卡去敲炸他們家。

第二天,他們的電話果然來了,果然一開口就要油卡回去。我於是打開錄音設置,与之談判工資,盡量套出我們之間工作關系的證據。他說他會把工資結算好給我,前提是我把油卡送回去。

都這樣了,我還會再上第二次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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